论据之三:市场的需求是最好的老师(摘自采访笔记)
青铜器修复中的一个重要技术手段是焊接。
可以说有多少个青铜器修复师傅就有多少种青铜器焊接手法,就有多少种青铜器焊接风格。有的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有的至今密不外宣。
王大奇的铜焊技术就兼具了其焊接材料的独特性、焊接风格的细腻性、焊接手法的神秘性等多种内涵。
先说焊接材料。
据王大奇介绍,目前国内各大博物馆青铜器修复都是采用锡焊,这种焊接材料已经延续了很多年,这种焊接方法已经非常成熟,操作起来便捷容易。王大奇改用铜焊技术,对自己是个极高难度的挑战。
首先是,焊接方法需要自己从头开始摸索。
其次是,他要在新采用的焊接材料铜上,下非常大的研究力量。
使用什么样的铜,如何使作为焊接材料的铜与被焊接的青铜器碎片的铜,达到质地、结构、元素的高度融合与高度统一。
采访中谈论这个话题时,开始一段时间,我总以为他是独出心裁,自寻烦恼,自找苦吃,直到他拿出铜焊接的修复成品与锡焊接的修复成品进行现场试验对比,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追求的效果是市场需求的效果:以假乱真,焊接处看不出焊接痕迹。
正是因为这种高难度市场需求工艺的运用,才能使只有一半零散碎片的青铜觥,经王大奇的手法修复之后,卖出了几千万人民币的市场行情纪录。
尽管几个买方都清楚这不是一件完整器,只有其中的一半左右部位是原来的,其余部分都是经王大奇填补的.
明白无误地说,就是用王大奇创造的焊接新技术和王大奇研制的新材料填补衔接而成的。
原因很简单:在购买者看来,经王大奇修复的这个青铜觥,适应了市场的需求,能够卖出好价钱,能够创造出高于他买断价格多少倍的诱人数字。
但在笔者看来,这个案例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王大奇把一个原本只是残损破碎的零散碎件复原成一个被市场被藏家认可的完整器。不仅是只能够卖出好价钱,更为重要的意义在于:
他恢复了一件与原物毫无二致的古代文物,恢复了广大藏者保护文物的信心,恢复和丰富了文物保护工作更深层次的内涵和更高水平的标准。
这个内涵和这个标准,更应该引起国家文物研究者、国家文物保护工作者、国家文物政策制定者的深度思考。
论据之四:市场的要求是动力的源泉(摘自采访笔记)
在李克强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出现工匠精神之后,作为多年致力于中国传统工艺大师项目推进工程的笔者,经常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我们耳熟能详的国外蕴含工匠精神的知名品牌而反思自问:
为什么我国历史上那么多传统工艺悠久的知名技术在今天却没能创造出享誉世界的名牌来,到底是产生这种品牌的产品制度的缺失,还是制作这种品牌产品的人才的缺失,还是人才所应具备的毅力和精神的缺失?
从一个王大奇修复青铜鼎的实例中,我们似乎可以悟出其中一些原因来:
十多年前,王大奇花几十万买下了两鞋盒子的青铜器碎片。碎片总数多达60多块。
经过将近十年的努力,已经复制出了五条青铜花觚。
获得这些信息的时间,大约是在一个中午的饭后。
还是在他的青铜会所里,痛痛快快地吃下一碗河南风味十足的羊汤烩面之后,谈兴正浓的王大奇从外屋的展示柜里取来了一只青铜花觚,放到在座人的视线中央,给大家讲解青铜器的鉴赏要点:年代特点、坑口特点、纹饰特点、造型特点。
在座者多是青铜器的爱好者和王大奇的粉丝,听得津津有味,如醉如痴。其中一位竟然鹤立鸡群突然高呼:解渴,解渴,比刚才喝的羊汤烩面还痛快淋漓,意犹未尽。
谁知说到此时,王大奇却戛然而止,将这支众目聚焦的青铜花觚拿在手中并高高地举起来,象说书人书到情节紧张时刻戛然而止卖起了关子一般,给人一个峰回路转异军突起的快感与关注感。
这只花觚,虽然年份好造型好纹饰好,但不是完整器,经过大幅度的修复,你们谁能找出他的修复痕迹?我再给你们继续往下讲。
我是近水楼台,离花觚距离最近,站起来第一拿到王大奇手里的花觚。
王大奇又在旁边将聚光手电筒打开,跟随我和周围几个人的目光,在花觚的全身一寸一寸地反复移动。
别人不说,我确确实实是调动了几乎全身的感觉细胞和刚刚学到的皮毛之浅的青铜器鉴赏知识,但却没能发现希望发现的这只青铜花觚的修复痕迹。
王大奇告诉大家,这只花觚是由六块零散的碎片修复成的,其中多处缺失的地方还经过了材料补充。
是吗?!
在座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奇的赞叹声,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到了王大奇的那只拿着青铜器的左手上。
粗看王大奇这只拿着青铜器的左手与在座的诸位的手并无神奇之处,然而就是这只与在座的诸位并无神奇之处的手,创造了眼前这只青铜花觚的神奇形象神奇画面和神奇效果。
所以惊奇,甚至惊讶,是因为笔者之前见过国家博物馆大盂鼎的修复痕迹和一些地方博物馆的青铜器的修复痕迹。
许多博物馆展览的青铜器的修复之处,经知情人点拨便会立刻被心领神会地发现和感觉到,有的甚至根本不用借助知情人的点拨和说明书的标示。
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个修复目的和修复用途的研究课题。为了不中断我对王大奇修复工艺之工匠精神的述说,我会将这个研究课题放到后续的其他文章中进行叙述。
画面又回到了让我和众人如醉如痴意犹未尽的王大奇的青铜器会所。
这时候的王大奇同样如醉如痴意犹未尽。
这个瞬间的同样,让我又一次印证了王大奇醉心于青铜器的修复研究和我醉心于文字写作研究思维冲动的轨迹和旋律是那么惊人的一致。
这时候的王大奇已经把青铜花觚放回到了外屋的展示柜中,同时将一个器形规格都不如花觚高的青铜鼎拿回进了众人的视野,放到众人眼前的茶几上。
显而易见,王大奇即将开始对眼前这个刚刚放到茶几上的青铜鼎进行鉴定鉴赏性的介绍了,而在我的脑海里印记至今没有抹去的是他当时介绍青铜鼎时的表情痕迹和语气痕迹。
以前,我对王大奇印象最深的是他外表方面走起路来晃动着的“普京步”和嘴唇上的“大奇须”。而此时,王大奇介绍青铜鼎的表情痕迹和语气痕迹,却明明白白的让我读出了他创造青铜复制纪录道路上所遭遇的感情世界的惊涛骇浪和毅力层面的坚忍不拔。
王大奇告诉大家:这只摆在我们面前的造型并不巨大的青铜鼎,是在零散的没有一点资料头绪的六十来块青铜器碎片的基础上,经过了整整十年,也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的漫长历程之后修复而成的。期间经过了几十次的失败,失败后的拆分停滞,停滞其间的研究思索,停滞其间的寻师取经,最终有了今天这个非常珍惜珍重的成果。
可见其中含括了多少世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困境和精力艰辛,涵括了多少同行难以掌握的技术创新和技术秘密,涵括了多少时下手艺人不愿付出或不想付出的工艺追求的高度和精度。
头一次聆听李克强报告中的工匠精神时我就在想,后来到广东中山参加中国红木家具论坛时我又在想,此次构思这篇记叙王大奇的青铜修复复制鉴定奇迹文字时我又在想:
这只青铜鼎和王大奇修复复制的许多青铜器,究其工艺上的精益求精,究其追求精益求精的完美程度和极致程度,究其坚持完美程度和极致程度所表现出来的韧劲,不就是手表世界的百达翡丽和江诗丹顿吗!不就是手包家族的LV路易威登吗!不就是汽车家族的劳斯莱斯吗!不就是瑞士军刀家族的维氏吗!
王大奇的青铜器修复与复制技术所以能引起圈内一致认可一致共鸣,所以能使许多圈内人和圈外人慕名而来请求修复请求复制请求鉴定,笔者在研究探索思考上述问题的时候,始终难以绕开一个关键的事实,诸多世界级品牌所表现出来的工匠精神的一个核心内涵或者说是核心条件——家族,即:有家族的传承、家族的管理、家族的坚持、家族的品质、家族的目标、家族的信誉、家族的毅力、家族的基因,等等,等等。
应该说家族这个核心内涵或者说核心条件,跨越了不同的政治制度、企业制度、管理制度、激励机制。
笔者认为,王大奇的成功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由此我想到了商会努力了多年的以传承古玩制作工艺为核心内容的中国传统工艺大师项目。
王大奇正是这个项目中的佼佼者和受益者。
因为这个项目的遴选和推广,都紧紧围绕着工艺本身和技术本身和作品本身。
用作品说话,用市场说话,而不是用非作品非市场的因素说话,更不是用领导的因素说话。
三、大师的烦恼
提梁卣出现在某省博物馆青铜器的展厅里。给王大奇平添了无尽的烦恼。
那个西周时期作为酒器和祭祀器的提梁卣,那个王大奇精心高仿复制的提梁卣,那个反复在市场上摊群里演绎乱真故事的提梁卣,那个多次在国内外拍卖会上创造乱真传奇的提梁卣。
那些天他几乎逢人便讲逢人便说,不论是聚会喝酒的时候还是喝茶聊天的时候,甚至是聊业务聊到提梁卣的时候,甚至是给人鉴定看到其他青铜器的时候。他后悔当初不该把提梁卣卖给那个操着香港口音的购买者,也后悔不该把提梁卣做旧做到可以乱真的程度,他甚至后悔没有把提梁卣直接打上复制的标签。
以前他做的几乎可以乱真的青铜器也曾经被人当做真的在古玩市场交易,他没有后悔过,因为那是在业内公认的眼力和知识博弈的古玩市场。
以前他做的几乎可以乱真的青铜器也曾经被人当做真的在拍卖会成交,他也没有烦恼过,因为那是在业内公认的眼力知识和资金较量的赌场一样的战场。
但这次却不一样,他复制的作品居然堂而皇之的被当作真的进了省一级的国家博物馆,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了博物馆研究专家研究中国历史发展脉络的标本,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了帮助广大观众了解和学习中国历史展览品。
他几次表示要去博物馆揭露这个被当作文物的文物复制品,他几次表示要去报社揭露这个被当作历史真相的假相,他几次表示要亲自现身说法还原这个复制品提梁卣的本来面目。
但都被业内的朋友劝阻了,都被国有博物馆的朋友劝阻了,都被媒体的朋友劝阻了。
几乎是众口一词的劝阻:
人家会相信吗?人家能相信吗?人家肯相信吗?
相信你这个没有大学学历没有研究生文凭的王大奇?相信你这个没有国家认可的技术职称的王大奇?相信你这个没有被某个评选机构评出大师称号的王大奇?相信你王大奇说出的所谓真相和事实吗?
他知道人家一定不会相信,人家一定会把他逐出门外,甚至会把他说成一个骗子。
写到此处,笔者不能不把笔沉思:
某省级博物馆的具有国家正式机构评选出来的专家学者或者研究员,竟然把一件没有职称没有大师证明的中国传统工艺大师王大奇做出来的复制品当做真品收进了博物馆,正好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我的论题观点:
大师不应该是评出来的。
大师应该是市场成就的。
大师应该是市场认可的。
继续评选大师,无异于继续制造上述这个省级博物馆收假为真的真实笑话。
2020-10-6于北京
作者为北京中古商古玩研究院院长